都是你
都是你
1.
事情的最开始是星期一的下午。
“你们不能谈好了●梦剧院的合作但是不去用掉它。”
叶修说。
“原来谈好了吗？什么时候？也就是说那时候我们如果不去外滩开LIVE，就得去●梦剧院？”黄少天。
叶修没理他，只是抿着嘴里的烟，片刻后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喻文州。
出于某种直觉，喻文州不为所动。
“接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叶修说，然后看喻文州似乎还是没有想动的意思，随手塞给了王杰希。
王杰希：“……”
然后他低头看了眼平板上的内容——是个合同，确实写着租用相关场地的条款。粗略浏览了一下，其中包含在一定期限内使用结束，以及使用时举办的活动不得破坏剧院形象等等。
他翻到最下面，发现那个期限是本周末，并且违约涉及到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与信用。
“这是谁去谈的？”王杰希脱口而出。
“兴欣吧。”喻文州说，接着叹了口气。
“在期限之前必须得履行——就是这周了。”
“是啊。”
王杰希看着应答的喻文州，对方状似平静。
“不仅限制活动内容，而且还需要在指定时间前完成。”
王杰希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看到本团队长抬头望了眼天花板。
天花板上只有一排小灯。
“……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别接过那个平板。”
喻文州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想了想，道：“大概因为我学会了不要随便拿叶修前辈给的东西吧。”
“……”
“……咳。”
他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拿起瓶子看了一眼：“王董，你的这瓶可乐……姜汁味？”
“你应该学会的是不要随便拿任何东西。”王杰希声音没有起伏地说。
LIVE结束后团体的行程安排里有一个小型返场，类似于粉丝见面活动。不过由于先前的LIVE最后下起大雨，虽然结束后团队立刻安排了所有参演人员前往酒店避雨休整，也没有人发烧或者产生别的意外，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暂时推迟了后续返场，这也是他们还留在S市的原因。
“说起来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们直接在●梦剧院搞那个活动不就好了吗？”
在套房沙发上躺着玩NS的黄少天揿着按键，嘴和手的动作都是一刻不停：“一举两得，而且也不需要做太多准备——”
“叶修应该早就想过了，但是条款这里……”
王杰希翻过平板，道：“——指出这是所有方禁止的活动之一。”
“在女团活动场地举办男团的活动，在那边的圈子看起来应该是绝对禁止的吧。”喻文州随口评价。
“……”
“王董，”
喻文州看到王杰希似乎拿着平板思考什么，提醒他：“就算能直接通过公司把我们的定义改成女团，场地提供方也不会接受的。”
在沙发上拿着另一个NS手柄的周泽楷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当然没有那么想。”
王杰希说：“……但是还有别的活动。”
喻文州有点好奇地望过来，王杰希则起身去拨电话了。
2.
周末。S市，虹口区，●梦剧院——或者准确来说，●梦剧院外的一辆车上。
车是献血车，外面还放着连夜赶制印刷出来的立牌。
“我靠。”
黄少天手作瞭望状放在额前，说：“人好多！这些人真的都是来献血的粉丝？每个人都要献？不得不说有点超出我想象了哈。”
“上午已经有医护人员进行过检测了，现在拿到号的大概一千多人吧。”
王杰希道，他拉开隔离带从缓冲带走过来。整个活动的安排借用了●梦剧院外的场地，分排队、献血、盖章三个区域，这也就意味着在遵循流程献血后，到缓冲区排队片刻就可以得到团员中随机一人的盖章。
这盖章是在献血证的血站章旁边再加盖一个限定章，其特殊意义大概是团队成员亲手盖上的，图案则是蓝雨那边设计出来的——一个圆，一个4。
“会不会有点太敷衍了？”
王杰希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点评了一下。
“图标设计的核心是化繁为简。”喻文州说。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圆、四？”
“是团名的简写。”
“……我们团名里面什么时候有这两个字了？”王杰希问。
喻文州茫然了一下：“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们两个正聊着，那边工作人员举了下手，示意下一批粉丝马上过来。王杰希轻咳了一声，一脸“再议”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没错，秉持着一如既往的风格，他们每个人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梦剧院毕竟是女团用于演出的场地，严格来说这样的见面交流活动应该被称之为“握手会”。但介于他们是在为爱心献血进行宣传，奖励则是盖章，也许应该被叫做“盖章会”。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大部分普通粉丝在见到偶像时的心情基本都处于激动和激动到飞起之间，并且会因为这种情绪变得格外小心紧张。
——就好像此时王杰希面前这位。
“把簿子递给我就好。”
王杰希说，并且接过了粉丝颤抖着递过来的献血证小簿。他动了下手指，翻到最后的盖章页，在面前的桌板上压下一章。
“好了，谢谢你的付出。做得很好，你会帮助到很多人的。”
他将本子递回去，粉丝一个手抖，差点没拿稳。最后只挤出一声“谢谢”，然后捧着小簿子离开了。
“噗……”
冷不防地，旁边喻文州面前的粉丝被这几句话逗乐了。递给喻文州的本子都被捏得有点颤颤巍巍的。
“王董……王董平时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粉丝没忍住问了出来。
“嗯，也许这就是B市人的政治觉悟吧。”
喻文州认真回答，并且帮面前的粉丝盖上了章，还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血站献血——我确定这是王董会做的事。嗯，他就是那种……”
结果还没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王杰希起身准备盖下一个，接着就隐约听到旁边传来的笑声。再一看，发现是喻文州在跟他那边的粉丝说着什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刚才对方的目光在往这边偏转。
“喻队？”
粉丝离开的间隙，王杰希喊了他一声。
“嗯？”
喻文州侧头看过来，王杰希道：“刚才——”
粉丝已经到了跟前，对话似乎不便继续下去，王杰希中断了已经到嘴边的问话。两人开始与面前的粉丝交流，喻文州那边总是看起来更加顺利一些，王杰希注意到他的嘴角一直是扬起的。
3.
顺利盖完章的粉丝需要遵循队伍以及工作人员的指示退场，那边排到喻文州跟王杰希队伍的粉丝是汇成同一组人流离开的。刚才两个各自拿着献血证的粉丝凑到了一起，互相看看对方那边的章。
“刚刚喻队笑得太苏了！”
排到喻文州的那位粉丝出现戒断症状，小声地尖叫起来。
“喻队跟你聊了什么呀？”
另一个粉丝好奇地问……两个人就这样聊着沿线走远了。然而这临时安排出来的场地实际上不大，走的是颇具兴欣特色的空间充分利用流，结果嘛——这句感叹完完整整传到了还在盖章的两人耳中。
“……”
王杰希抬起头：“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嘛……”
“算了，我换个问法。”
王杰希合上簿子：“‘苏’是什么意思？”
喻文州：“……”
喻文州：“问得好。”
4.
盖章一直持续到这天即将入夜的时候，一千人的数量比想象中花的时间更久了些。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黄少天在这种活动容易跟人聊个没完没了，导致工作人员不断把随机到他那边的粉丝进行分流。
回程路上，今天聊了个够本的黄少天在往嘴里塞周泽楷带的渔夫之宝，接着把视线瞟向了坐在旁边的王杰希。
王杰希罕见地正把玩着手机，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内容。黄少天那眼神有多好自不必说，这会一瞥，看到他检索栏里的关键词，震惊地张口就问：
“老王！我们团不是要立人设吧？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都放飞成这样了现在才来约束我们没意思吧！而且这一套设定不太符合我对你的印象啊，你要不要再考虑——”
王杰希从显示“苏是什么意思”、“男生很苏是什么意思 - 网络流行语”、“‘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知乎”手机上抬起头来，皱了下眉：“我是今天听到有人这么说喻队。”
“哦。”
黄少天顿时松了口气，“那正常。你平时微博关注的那些都是什么财经博主影视博主肯定没看到过小朋友说这词，我们队长那可是——网上都说喻文州不苏就好像西方没有耶路撒冷……”
王杰希疑惑地看了一眼喻文州。
“……”喻文州转过头：“不忙，你搜搜关键词，肯定也有这么说小周的。”
周泽楷推开蒸汽眼罩茫然地看了过来。
“就好像现在这个睡眼朦胧睁开一边眼睛的表情，就是写在轮回企划书需求里面的‘苏’的镜头。”喻文州摆事实。
黄少天非常大声地咂了一下舌。
喻文州巧妙转移话题的技术炉火纯青，一直到回到酒店休息，他还没正面解释和回答这个词。
微博上的信息过于零碎松散，王杰希干脆爬了一下数据，把每个人的名字和有“苏”这个关键词的内容全部抓取出来，并且按照词频进行排列。
周泽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王杰希和黄少天站在套房主厅，两个人都望着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来的数据，区别只是王杰希表情很平静，黄少天一脸的……复杂。
“这样处刑大家你开心了吗？”黄少天说。
王杰希没理他，而是晃了下鼠标，在屏幕截图上准确地拉出了一个箭头。
“喻文州这边这个字出现的频度很高，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不仅女性用户会频繁提及，男性也是。”
“……你是不是还要把这套数据拿到董事会上去做战略分析说明……”
王杰希无视黄少天的吐槽，继续道：“还有出现频率很高的图片。”
周泽楷远远看了一会，听到旁边的房门开了。喻文州探出头：“小周？怎么了？”
“呃……”
周泽楷指指主厅方向。
抓取的数据现在是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被列出了，这边抬头一看，就能看到各种繁杂的信息被归纳成了关键词。什么淋着雨唱歌的直播截图、黄少天自拍里露出来的虎牙、王杰希签字的时候卷起的袖子和能看到青筋的手腕、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周泽楷写真……当然，还有今天被逗乐后盖章时笑起来的喻文州。
黄少天脚趾抠地，说：“我平时看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心理障碍的，也从来不觉得有啥。但你这样像搞数分析一样一个个拿出来我都遭不住啊！算了……我去洗澡了！”
喻文州把房门掩上走了过来，问王杰希：“看懂了？”
王杰希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望着屏幕上那张今天刚刚发表便拥有千万转发点赞的照片。
看到照片上的人以这种视角站在自己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些奇妙的体验。
等了片刻，王杰希还是没有回答，喻文州乐了一下，又道：
“那你一般看到我这个表情，是什么感觉？”
“实话？”
王杰希望了他眼：“瘆得慌。”
“……王杰希。”
“毕竟那情况下一般不是蓝雨参与了你们帝娱的新片，就是要发新专辑。”
王杰希道：“而且往往会提前预定年冠。”
“那现在我们是一个团的了，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喻文州问。
王杰希望着他。有那么片刻，他倒是觉得喻文州现在似笑非笑，稍微眯着眼的表情比隔着一层屏幕的笑容更加生动。
“算是有点好奇你今天跟那个粉丝聊了什么？”
王杰希道：“我直觉那似乎跟我有关。”
“噢，那个嘛……”
喻文州低头快速看了眼他——目光掠过对方洗漱过后捋起来的衣袖和半折的衣领。
“——暂时保密。”
“……”
王杰希这会表现得有点无奈了，他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了一下，随后道：“好吧。”
他说完关掉了投影仪，手指抵在电脑边沿准备合上屏幕时，倒是发现喻文州很留神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王杰希问。
喻文州似乎在思索着怎么开口描述刚才的画面——他有那么一会感受到了一种观众心态，也就是被抓取的数据里那些因为捕捉到某个神态或动作而愉快的心情。
粉丝群体是伟大的，因为他们会把这一刻无私地分享出来。
“没什么——我是说，晚安。”
喻文州罕见地打消了尚未说出口的话。
——而还有些时候，人会想私藏这一秒钟一瞬间。
他想自己也没能免俗。
